呼吸
像鱼一样呼吸
像鱼在泥水里一样呼吸
像鱼在沙滩上一样呼吸
像鱼在尘土飞扬的道路边呼吸
我们
带着我们的老人和孩子呼吸
像干旱中寻求水源的角马群
我们成千上亿的挤压在城市里
寻求呼吸
只是，我们无法迁徙
我们没有非洲那样的大草原
我们不能背叛自己的户口和国籍
我们，只能在
一张严密又幸福的渔网中
像驴一样残喘
像狗一样出气
我们已经别无所有
我们所有的挣扎
只是争取一个最简单呼吸
我们将生存的权利
已缩小到一个口罩的空间
我们将胸腔的愤怒
托付于一台雾霾净化器
当一个国家的空气
都会标价向老百姓出售的时候
我们还能希望于什么呢
这一个叫天天不应的时代
所有的理想
却只能寄望于一场风雨
呼吸
像鱼一样呼吸
像鱼在泥水里一样呼吸
像鱼在沙滩上一样呼吸
像鱼在尘土飞扬的道路边呼吸
呼吸，让我们看清
我们就是一群鱼
一群被集体捕捞
被集体遗弃在砧板上的鱼
其实，我们连鱼也不算
我们不过是一群被遗弃的建碴矿碴
因为我们的体内
已没有太多可以榨取的甘蔗汁
呼吸
我们只要一场呼吸
在我们成为食品之前
这是必须的配给
呼吸
我们只要一场呼吸
日月消失
天空关闭
我们应该干些什么
我们临死之前总该明白
什么？已是现在的必须
油画作者：王黎
雾霾之下我们的霾
是藏在雾中的
就像添加剂
藏在面粉中一样
那个把霾从碗里挑出来的
是坐经济舱的骆家辉
他与我们流同样的血液
却不与我们同鼻孔出气
那个把霾又压进碗里的
是跳广场舞的朝阳大妈
她们像朝鲜人守护肉团一样
守护着她们的金主席
孩子的咳嗽彻夜不息
大人的咳嗽需要努力删帖
一场风雨成为唯一的希望
哪座城市不是熬着的肉汤
油画作者：王黎
走了几条街，我只想买到一棵小树走了几条街
我只想买到一棵小树
一棵绿叶满满的
可以吐出氧气的小树
因为我房子的门窗
已经被我封闭了好久
每天只有靠空气过滤器
为我们循环满屋的废气
这样的家让我想到盒子
让我想到刚刚参加的葬礼
我们唯一与骨灰不同的
我们躺在里面必须呼吸
我想将这棵买来的小树
首先放在孩子的卧室
希望她半夜咳醒之时
能舔一舔新氧
如同枕边的止咳剂
在这毒霾封城的日子
作为父亲我得陪着家人
遵纪守法活在装箱的屋里
有一棵小树会让我相信
这空间还是发芽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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